格子

祝我们豆 @dowoo 生日快乐！文词拙劣聊表心意

原著向 文州第一人称

 

即便距离发布会仅剩几分钟时间，看见少天站在宿舍楼下迟迟未挪步时，我并未感到惊讶。

“就是今天了。”

我不太确定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还只是他的自言自语。少天一向（并无恶意地）抱怨我的脚步声太轻，以至于他无法察觉我的到来。可这么多年又过去了，他也许早就能分辨出空气中微妙的变化。谁知道呢。

“嗯。”我点头，和他并肩站在过道口的布告板前，仰头看向一张张标注序号的照片。第一赛季、第二赛季、第三赛季……每年赛季伊始，大家都会聚在一起拍一张合影挂在宿舍过道里。这也算是战队的传统了，就算后来宿舍翻修，布告板换了一块又一块，这些照片始终都保留了下来。如今，一度空白的墙面快要被占满，从泛黄的旧照片到鲜艳的新照片，不同的笑脸意气风发。

少天的目光似乎停留在最顶端一排的右侧。那是第四赛季，我们荣耀之途的正式起点。照片上最抢眼的是那站在正中的少年，支棱着乱糟糟的头发像是从风中一路狂奔而来，咧嘴笑得有些傻气，青涩稚嫩的面孔也掩盖不住热血沸腾的张扬。

从这张照片起，那少年的面孔强势地霸占了几乎一整个墙面，张扬的笑容逐渐随着岁月收敛，勾勒出愈发成熟稳重的棱角，直至成长为今天这位站在我身边的青年。一种没有由来的幸运感突然将我击中，能真切地见证并参与这场漫长的蜕变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而也就是在今天，在今天过后，在下一场比赛前，下一张照片中，他的身影不会再出现了。自我们投身这份为之付出诸多亦收获诸多的事业时，这一天的到来就已随斗转星移打上日程。

“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吗？”熟悉的声音把我从大脑中的胡思乱想里拉出，少天偏过头向我提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

“是吗？真巧呀。”少天故意夸张地眨眨眼睛，略显孩子气的神情放在他的脸上从不会给人以不相称的感觉，而像是一个晃神又回到过去的那段草木年代。

“那天我刚到青训营就看到一个聒噪的家伙在到处大声嚷嚷，还兴奋兮兮地冲到我面前做自我介绍。“

“什么？聒噪？你居然觉得我聒噪？队友爱呢！“少天不满地——看吧，又开始大声嚷嚷了。好吧，其实声音也不是很大，只是楼道里太空荡而已。俱乐部准备在下一赛季扩张，旧宿舍楼已经全部清空。

“以后都不是队友了，队友爱当然也没有了。“我故作遗憾地耸肩，顿了顿才继续下一句，“虽然队友爱没有了，但爱还是可以有的。“

倘若这是在几年前，少天听到这样的话铁定会红了脸，纵使从平日说话不喘气似的变为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也要坚持昂着脑袋直视我那动机不纯的笑脸。也许等不到他把话说完，我就会把他拉进宿舍间，反手关上房门后开始一些亲密的私人活动。

但是现在。现在他用看向幼稚园小朋友的眼神翻了一个白眼，无声地表达出——喻文州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的谴责。唉，长大了，没以前可爱了。

“咳。”

还没等少天来得及回答些什么，郑轩出现在过道口，“发布会在——”他低头假装看看手表，“五分钟前就开始了。”

“哈，居然有人能叫得动你来跑腿。”少天一面调侃一面扭头迈开步伐。

“打赌输了，”郑轩的语气听起来和他看起来一样不在意，“我原本以为至少喻队你是不会迟到的。”

“不是喻队。”我本无意发言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平静地看着身前两人略微惊讶的神情，“我已经不是喻队了，至少，再过几分钟就不是了。”

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保持平静突然变得不像往常那样容易。余光瞥见两人交换——猛然反应过来——又掺杂失落的情绪，我走过他们，推开俱乐部的后门，大厅前喧闹的嗡嗡声逐渐变得清晰。

“快点走吧，可不能让他们等一整个夏天。“

我听见背后顺着话题讨论夏日计划的声音，郑轩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飞去S市，反正不管待在哪里，夏休期对他而言无非都是吃饭睡觉打游戏。

“嘁，颓唐。“不用回头看我都想象得出少天挑起眉毛的不屑。

“难道你还有什么丰富充实的假期安排吗？“

“嗯……我还没想好。“少天大大方方地坦白，在我回过头时报以一个灿烂的笑脸。

没关系，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安排计划。

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夏天。

 

发布会上的少天无比严肃，抛开所有嬉笑，庄重地说出一字一句，“从今天起，我将正式告别荣耀赛场。“

在场的许多粉丝都哭了，抽泣着呼喊，或许我们在今日离开了荣耀的舞台，但剑与诅咒的神话将于他们心中永存。《电竞周刊》也早为今日的新闻撰好标题：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少天向台下深深鞠躬，我看见他眼中隐约闪着泪光。夏日的夕阳尚未褪尽，在最热闹的盛夏，他与太阳一起笑。他跑下发言台，拥抱一张张亲切的面孔，告诉他们不要哭，明天将是另一段崭新旅程的开始，人的一生永远都在行走，现在是前往下一站的时候了。

待到记者、粉丝，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都散去后，只剩下蓝雨战队的大家，不，曾经的蓝雨战队，从此刻起，它将焕然新生。我们勾肩搭背，谈天说地，就好像又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之后一起去食堂吃了一顿——

“怎么能叫散伙饭呢！这听着超low的好吗！”像阳光一样的青年试图借大声嚷嚷来掩盖自己的情绪波动。

“那黄少你说这顿饭该叫什么？”徐景熙打完菜后落座。

“叫……就叫最后的晚餐，最后但不是最后！“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知晓它的含义。

我抬眼，把那个闪光的身影边边角角都收入眼里。他举起听装可乐，我们像青春期的少年那样从街角的超市拎回一大袋雪碧可乐菠萝啤。

“敬蓝雨！“

易拉罐的碰撞没有叮咚的清脆，但一样能晃出摇摆的水花和甜丝丝的气泡。小卢——他现在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还朗诵着八成是以前在课文里背过的诗句：

唯有你永恒的夏日长新！*

六月的G市有碧天白云，俱乐部门前的木棉树落过了火红的花，而今是绿叶葳蕤。蓝雨迎来了又一个的夏天。

“队长，这杯敬你，最后一次。“

我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 喻队。“少天的脸又靠近了一点，眼中的琥珀色像是一点点在暖色的灯光中融开，以万有引力般的吸引将人拖拽到底。

我得承认我走神了。想要走出他的眼睛绝对需要一张地图。即使我在其中走过千千万万遍，却依旧迷路过千千万万次。

“文州？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摇头，拿起可乐和少天碰杯，“这杯敬你，少天。“

其实迷路也没什么不好的。今天，明天，以后的每一天。

然后一起前往人生的下一站。

 

End

*莎翁十四行诗第18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