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杨威利】星河对岸

@子零❧查無此人 太太换粮  希望能喜欢

幼杨幼先的相遇情节与台词均取自太太6月24日的图,已征得使用同意

原著向 幼杨

 


「他生来便属于星河。」

后世之人中曾有人对杨威利作出如此评价。

不论他本人是否有意愿奔波于宇宙空间指挥千万战舰,显而易见的否定答案也改变不了他从小时候起,双脚行走于空中的时间更胜于地面的事实。

五岁的杨威利趴在舷窗边定定地看向窗外铁灰的金属墙壁,商船中来往船员来往匆忙的步伐似乎都与他无关。稀里糊涂被父亲从七嘴八舌的亲戚中带走后拎上船,杨怀里抱着一本从家里带来的没看完的图画书,沉甸甸的厚书比男孩的脸还要大上几圈。他始终安静地待在一边,不妨碍任何人的工作。

「准备出发。」

控制室中的声音响亮地传到船舱内的每个角落。杨下意识扶住栏杆,孩子对新鲜事物特有的激动心情交错着一丝淡淡的紧张,小小的心脏在胸膛中砰砰跳动。

「不用紧张,握好扶手,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发现父亲出现在身边,蹲到和自己齐平的高度,少有的以通常意义地践行身为人父的职责。杨泰隆把手轻轻搭上儿子的肩膀,看到男孩沉默地眨眨眼睛后,不由自主地随他一同将视线转向窗外。

舰船开始缓缓移动。

金属铁墙被虚无的空间取代,黑魆魆的颜色什么也看不清,像是掉进了黑洞一般。杨握在栏杆上的手稍稍加了力气,可他并未因这未知的黑暗而感到恐慌。相反的,一股没有由来地预见感擒住了他,心跳加快的鼓动声冲撞耳膜,在冥冥之中的霎那分秒,他仿佛已瞥见了万千星河的丽影。

先是有光穿透无边暗夜,为舰船的羽翼披上一层银色绒光,摇曳的余波在以墨蓝铺就的幕布上飒飒舞蹈。数万光年外的星群或浓或淡地分散着,像是有个格外大方的珠宝商人奢侈地洒落一大把碎钻。

「到这里来。」

杨尚未从眼前波澜壮阔的星海中缓过神来,就感觉到父亲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向另一扇舷窗。一颗蓝色的星球印入眼眸,熟悉又陌生。杨突然挺直了身子,曾多次在立体投影中看到的图像,终于以真实的面目完整地展现眼前。

是海尼森。

蔚蓝的星球占据了全部视线,好像伸手就能触摸的到,环绕周围的处女神的项链如同忠心耿耿的侍卫保护着行走在自由行星上的万千子民,任凭什么也不能将其销毁。随着商船的快速前进,庞大的星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小。杨伸出两根手指,按在玻璃窗上比划着,拇指与食指逐渐靠近,最终紧挨到一起。在地面上感觉如此无边无际的存在,到了宇宙这个更为广阔的舞台上,竟然也只是一粒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星尘。

杨呆呆地愣在舷窗前,感受着借由远远超越自身的存在而带来的震撼,像是有粒子排列成电流淌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想把自己也融入这浩瀚天地,随着它的脉搏涌动,如漂流在海洋中的一条游鱼。

古往今来,已有无数的传奇在此上演,又有多少的篇章尚未拉开序幕。人类短暂的生命一如烛光易逝,在星辰的布景上投射一道道影子,唯由此保留于近乎永恒的宇宙,星海见证着千古以来被铭记或被遗忘的故事。

未来会发生什么无人能准确预见,曾经发生过什么却并非无从得知,而经由对过往之事的理解,未来之事也不全非无迹可寻。此刻的杨虽然尚为年幼,还是连字都认不全的年纪,却已经不缺少与书本打交道的经历。一个模糊的念头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脑海,还没来得及抓准,仅此留下圈圈涟漪。杨歪了歪脑袋,尝试着从思绪缠绕的线条中抽出那根纤细的丝絮,而未遂的尝试也没有使他过分执着。

不过分秒之间,海尼森的身影已经磨入宇宙的背景无法辨认,杨正要收回目光,商船以乘客察觉不到的动作转动方向,一道宽阔的星河横进视野。银色的光接连无数行星,排列成一条飘逸的绢带,鎏金、靛蓝、荧绿以不规则的形态交叉在光带之间,争相迸发出耀眼的色彩,联合成一条奔腾的川流。

杨在一瞬间瞪大眼睛,无意识地屏住呼吸。船舱内明亮的灯光将男孩的面庞倒映进舷窗,鼻尖对鼻尖,好像快要把整张脸都压在玻璃上。细微的鼻息喷出一层薄雾遮挡了视线,他正抬手想要擦拭,但透过朦胧的水汽,星河的另一岸似乎隐隐绰绰地浮现出一个虚晃的人影。

杨猛得回头查看,迎上父亲询问的眼神。以自己没用意识到的动作轻轻摇摇头后,他继续擦掉玻璃上的全部水汽,再次把脸贴近。

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亲切而熟悉的感觉久久停留在脑海,杨没有由来的觉得,那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无论是属于已经流失的过去,还是尚未发生的将来。他少有地体会着迫切寻求答案的心情,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难得地极度活跃起来,企图勾连出蛛丝马迹的线索。

「走吧,到船室里去吧。马上要进行跳跃飞行了,还要有一会才能到达目的地。」杨泰隆再度不熟练地弯腰牵起儿子的手,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正好,还有一批瓷器需要擦拭,你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杨乖乖跟在父亲身后,却一步一回头地看向舷窗。现在,就连星河也流淌出了视野,换上了深紫浅粉的星云装点窗棱之中的景色。

好想见见那个人呀。他一定能告诉我很多事情吧。

杨如此思索。

 

杨威利人生之中第一次宇宙之旅的经历,就是以这样奇幻的相遇作为开端。在他今后28年的生涯中,又有过无数次航行星河之间的体验,更有儿时不曾想象过的战争与对决为旅程抹上鲜红的颜色,都足以使他忘却这个在此刻显得特殊难忘的瞬间。

然而,当时间的车轮辗转而过,承认着宿命之不可抗拒的杨,或许真的能如他所认定般,认识那个早已熟识而亲密之人。

 

 

远离地面的生活对杨来说和往常也并未无太大差别,按部就班的平淡日常只不过是诺了个地点。杨泰隆从来不担心年幼的儿子会失手打碎珍贵的艺术品,总是把买来的瓷器交给他擦拭。父子两人甚至可以一直沉默地坐在地板上,一整个下午只是重复着相似的动作,空气中只有引擎的鸣动声轻微地嗡嗡作响。

曾有船员们这样谈论这对行为不能以常规思路去理解的雇主和小少爷,他们之间仿佛构筑着一层外人无法穿透的薄膜,没有人会想着去打段那每一段沉默的时光,好像场景就本该那样呈现,平凡而普通地处于某个微妙的平衡点,却又是有些不可多得的奢侈的宁静。

当杨不在与艺术品作伴时,那多半是换了书本做同伴,被船员们开玩笑地问及到底能不能看懂书时,男孩也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以「总有一天能看明白」作为回应。看到杨以不符合他年纪的安静趴在书上时,又有人忍不住揉揉男孩浓密的卷发,然后用大人惯用的那种分不清是预感还是玩笑的语气说道:「看看小少爷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以后会长成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哩。」

那些生于后世而得以知晓今事的幸运儿们或许能从杨的人生中推断出,究竟会不会成为大人物也不完全是由自己的意愿决定的,此时年仅五岁的杨听闻大人的话,微微从书本上抬起头来,似乎是真的在用心思考这种未来的可能性。

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杨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发,好像如此就能完美地理出头绪。

那么做一个历史学家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杨的心中响起,惊得他差点起身跳起来,浩瀚宇宙如长卷在眼前徐徐铺展,那根纠缠不清的思绪主动站上前来,迸发出的声音轻柔却有力。去观察吧,去记录吧,去寻找曾经的足迹,去探索逝去的讯息。

「我以后要当历史学家。」

杨从地板上爬起来,挺直腰板,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宣布着,像是立下一个郑重的宣言,与肉嘟嘟的小脸极为不协调的严肃表情换来了船员们善意的笑声。

「哎?少爷希望当历史学家呀,不想像父亲那样当一个商人吗?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你的父亲也许会觉得失望呐。」有老船员在哈哈大笑的间隙又发问道。

「也没有人规定儿子一定要继承父亲的职业嘛,我们杨呀,要能长成一个具有独立自由意志的人,这才是最好的呢。」杨泰隆坐在不远处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一边露出微笑,隐约体会到一种独属于父亲的奇妙感受。

独立自由的意志?那是什么东西?杨瘪着嘴暗自琢磨起这个超出他现阶段所能理解范围的词语。没有人注意到杨费劲脑汁的思考,船员们结束了休闲娱乐的时光,重新返回岗位,准备向即将到达的星系提出入港申请。

商船停靠在艾尔·法西尔的港口,因为卸货的时间并不需要太久,而过于年幼的杨也帮不上什么忙,因而被留在了船舱内。舷窗之外没有了绚丽的风景,在他把手中的书本翻了一遍又一遍后,微醺的困意渐渐向他袭来。可杨却没有前往休息间选择更为舒适的床或沙发,而是将目光投向船室的某一个方向。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杨对船室两边控制台的桌面有着奇特的执念,就算还是连踮起脚都不及台面高的个子,也总喜欢想尽办法自己爬上去,不愿意让人帮忙。经过几番尝试,才终于敲定最佳方法。先把伸直胳膊书本一点点送上桌,再拉来座椅做脚垫,双手扒拉着台面的边缘,最后稳稳当当地坐上台面。

这一次,杨只需要将自己送上桌面,选择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和衣蜷缩起来,面积不大控制台刚好能承载一个幼年孩子的体格。后来在杨的个头蹿到和桌面一样高之前,他就不能再在控制台上爬上爬下了,当然,等到再再后来,他换了一张更大的指挥台来爬的事,就全都是后话了。

其实就算是体型瘦小的杨,也不能完全保证一直安稳地待在控制台上,更何况是处于睡眠这样不受清醒意识控制的状态。当刚刚踏上甲板的船员们听见哐当一声像是物品掉落的声音时,纷纷疾步冲进船室,生怕独处的小少爷发生什么意外。可看到控制台前的座椅上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后,他们都恍然大悟地松了一口气。

被看到自己的滑稽场面,杨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转身又踏着座椅爬上了桌面,用后脑勺对着众人无奈的笑容。杨泰隆走到儿子身后一个恰好能在他跌落时就接住他的地方,又举手示意大副准备关舱出港。商船还没来得及启动,前方轨道上却亮起了静止通行的红灯。

「是有军队正在入驻。」大副挂断指挥塔的通讯,向杨泰隆回报道。

「那就只好耐心等待一会吧,就算作为独行的商人,也总得有不得不为社会规则让步的时候哩。这样想想看,那些阶级社会所束缚的公职人员也算是挺不幸吧。」

杨泰隆淡然地回应道,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而杨则好奇地扭头看向父亲,似乎想询问这个奇怪的发言。

注意到儿子的目光,杨泰隆顿了顿,用一种大人间面对面交谈的认真态度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也只是我的见解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擅自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怎么想也是不妥当的呀。」

人生阅历几乎为零的杨并没有完全明白父亲在说些什么,只是被这种严肃的态度所感染,也同样以认真的态度点了点头。而多年后当他与父亲走上截然不同的轨迹,自己也成为为种种框架约束的公职人员后,在给父母扫墓时,就算手头正捏着难办的棘手任务,也只能说出「总之,会有办法的,所以不用为我担心」这样的老套台词。[注]

 

 

终于到达行程的终点费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杨第一次踏上远离家乡的土地,接连兴奋地左右张望。杨泰隆在费沙收购到几大批货物,商船也因此多停留了几日。

虽然没有父亲的陪伴,杨还不被允许离开港口,但小孩子毕竟还是有着散发不完的精力,从会客厅到休息室统统被他跑了个边,每条通道会前往什么地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可惜现在似乎是行商的淡季,父亲在挑选古董交易的时间好像总是和大型拍卖会这样的普遍市场有些偏差,港口里除了往来的工人,就很少再见到其他行人。当杨在空荡荡的走廊转悠了大半天后,终于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就走上前去。

那是一个比杨稍大上几岁的男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短裤,看上去不像是同盟人的打扮。男孩也许是和家人走散了,正慢吞吞地踢踏着地板,皮鞋与大理石面敲打出碰撞声。他似乎是装着什么不解的心事,就连杨站到背后都没有发现。

「你走错了,那边是商船的通道,而且是离开同盟的船。」眼看着男孩就要拐进别的走道,杨出声提醒道,「迷路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男孩闻声回过头,表情稍稍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会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

「我只是到处看看,顺便等爷爷。你呢?」男孩犹豫着开口道。

「那是我们的商船。」杨抬手指示。

「费沙的商人?」男孩显得有些好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仅有听闻而未曾目睹的新事物。

「是同盟人喔。而且我爸爸才是商人,我以后要当历史学家。」杨再次说出了那个不久前才确定清晰的志愿,仿佛把这句话大声说出口就更增添了一份真实度,「你呢?来同盟是想做什么呢?是从帝国来的吧?」男孩措辞间的帝国用语让他确认了对方的来历,他曾听老船员说起过,每年都会有帝国人通过费沙逃往同盟。

「我是……帝国的贵族。」男孩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像是越来越没有底气。

「但是,同盟没有『贵族』。」杨继续道,在弄清楚了自己想做什么后,就很想知道别人又有怎样相似或相异的想法,「所以,除了贵族,你想当什么呢?」

男孩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迷茫,微微张开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可用了不少时间,就算对方比自己大上几岁,也不是就可以立即回答出来的吧。

可杨还是没能等到那个答案,父亲的呼唤让他匆匆跑开,甚至没能听清另一个声音在呼喊男孩的名字。

「威利刚才是遇到了其他旅客吗?」

「嗯,是一个帝国来的男孩,比我大一点。」杨冲父亲点点头,一边伸手在头顶上方的位置比划着,「他还说他是帝国的贵族。」

「不过,同盟可没有『贵族』喔。」杨泰隆的语气与儿子几乎一模一样,或者,反过来说才更为恰当。

「我也告诉他啦,还问了他来同盟之后想要做什么。」比起刚才的帝国男孩,杨的年纪虽然要小上几岁,气质上却显得更加成熟。也许,知道了自己前行的方向的确能使人成长。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杨有些遗憾的补充道。

「可是,为什么会有帝国人想要到同盟来呢?」杨趁着父亲还没走开,又抛出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社会都有不同的期望,那些逃离帝国的人应该都是对帝国感到失望,希望能在同盟拥有一个新的开端吧。」杨泰隆也不管以儿子的年龄能理解多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坦言。

「那希望他能在同盟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一次,杨并不着急去理解父亲所说的话,而是绽开一个真诚的微笑。以后的有一天,自己一定能明白这所有的原因。他突然产生了这样一股莫名的自信。

「看来我们的小少爷可不仅是个有理想的人,更是一个善良的人呢。」听闻了父子对话的船员如此感叹。来自同盟的商船就这样载着它的新乘客,在欢乐和谐的气氛中,踏上了第一趟归途。

 

 

 

这是发生在宇宙历772年的事情,彼时的宇宙依旧维持着过去一百五十年间的模样,就算有泛起微澜的变动,还尚看不见巨浪的端倪。然而,命运的齿轮已在世人无从探测的缝隙间开始悄然转动,趴在舷窗边的男孩默然与星河对望。

也许,那一天终将到来,星河对岸的人将要把一切答案向他悉数揭晓。

 

End

 

 

[注]出自外传第四卷 螺旋迷宫 往过去的光辉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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